Your Smile

辦公室來了位淡江長青畢契，我就想起大學畢業前的那段日子，一晃眼就15年過去了，彷彿是昨日，我才剛褪下學生身分，現在卻得在公司的主管會議中出席，背負著預算、目標的壓力。週日和教會朋友吃飯閒聊，「你這幾年對歲月有特別的感覺嗎？」除了明顯可見的白線條開始蠶食頂上黑髮，體力也大不如前。疲態，那不是一種漸進式的下滑，而是到了某個臨界點，一口氣會往下摔個一大跤。

但那個20多歲的少年，離我卻沒有很遠，我回頭望他，他也時常看著我。

有了孩子以後，失去了夜晚，失去了時間，失去了身材，幾乎失去了情人；當然也換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經驗，那個注視著我的少年，會不會滿意他15年後的生活？

前陣子，以汽車、眼鏡作為對話的開頭，朋友稱讚我是他身邊活得最有品質的人之一，雖然我不是太確定這些話裡的含意，但想了一下，大抵就是有意識的做出每個選擇，同時在經濟能力許可的範圍內，有意識的進行消費。有時候會固執於某些品牌，因為品牌價值與自己相符。儘管你深知這只是行銷上的引誘，但你在某個層面上會警覺這種誤導，同時也會有意識的適度放棄與它對抗。

也許就是意識，這些年來，你不可能再長高，尺碼只會更大，學習顛峰也過去，習僻漸漸改不了，如果說有什麼優點，那大概就是意識變得更強大，更了解自己，了解世界，了解該怎麼活。而死亡也不再遙不可及，它開始一點一滴進入生活，為下一個10年的意識做好打底的工作。

那個20多歲的少年，對於有妻有子、有車有房的生活，究竟是會安心，還是嗤之以鼻呢？人家看起來光鮮，你又怎麼想？

15年過去，很多夢想還擱著，但日常生活填滿生命的每一處毛細孔，你的願望還沒有拋棄，只是生鏽動不了，你以為只是上上油就可以動了，但腐蝕的情形可能比想像嚴重，時不時需要汰換一些零件，但年復一年這麼換下去，最後重新組裝起來的東西，還是原本的夢想嗎？

不過你其實開始不那麼單向度的想事情了，你知道那些年少的夢想不都是你的終極目標，甚至有些夢想可能過於天真或根本不是你真正想要的。就好像你夢想能夠賺7000元，買張椅子好辦公、夢想賺12000元，買副好眼鏡當配件；但你不知道你不一定需要賺19000元才能滿足兩個夢想，你只要另闢蹊徑好好寫部落格，椅子與眼鏡都會主動找上你。

但隨著日子過去你更開始發現，你的夢想不是椅子、眼鏡。透過它們，你真正想要的，是一個更好的生活，而更好的生活光是夢想著賺錢，恐怕沒辦法達致。或著說，當你更明白你的夢想，你會採取不同的路徑，用不同的方式完成你真正想要的。

你變得更精明了，你看穿許多熱情、熱血只是一頭熱，你重新檢視很多你以為堪稱座右銘的佳言名句，它們都禁不起邏輯與現實的考驗，你慶幸自己更有分辨能力了；但你同時也更容易體諒，知道有些人需要用這些一廂情願，沒有實質營養的內容，餵飽自己貧瘠的心靈。

你曾經以為某些人的高度無法企及，不知不覺間，你已經可以分析這些對象與它們的思考脈絡，並跟上辯證，甚至超越他們。你以為自己還是20多歲，但你已經快40歲了，你也成為某些少年的目標，而他們有一天也會超過你。

你剛結束第二段育嬰假回到職場，雖然職務只是平行調動，但過去是一人部門，有時孤單，缺乏討論決策的機會，總是還能為所欲為；現在下面則多了四個比自己資深的員工。簽核他人的資料，說好聽是負責，骨子裡就是一種權力關係，中階主管是個可怕的位置，他既不真正負責成敗，但卻握有許多基層員工沒有的權限。但你也常常提醒自己，你對你的新職位並不熟悉，你也不確定怎麼培力自己的部屬，更不該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完成；同時你也必須更有決斷力，並擁有不怕被他人討厭的勇氣。

你沒有幾個朋友，你也沒那麼喜歡交朋友，但是幸運的，你還擁有幾個好朋友。你知道，即便是好朋友也常有賞味期限，距離遠了、日子久了，再怎麼保鮮都有其極限。你捨不得，但你接受，並在還好吃的時候，全心相待。

距離40歲還剩下一年，我想你必須延後5-10年才可能有機會購入BLNR，也可能這輩子都買不了，但我知道你也不是那麼在意。常常是你的喜好決定你的品味，而無須等到你真正擁有。

生日快樂，那個20多歲的少年對我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