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our Smile

清境舊名「見晴」（みはらし），為居高臨下眺望美景之意，早上五點，在清境的山上起床，我就感受到了見晴一詞其來有自。原本捨棄的行程，也因為意外的早起，向枕邊人交代了幾句，決定一個人在六點開車出發，希望能在九點前回到家，再和家人吃早餐。

目的地是泰雅族發祥聖石，從清境出發，順時針走投89（力行產業道路），逆時針則從翠峰支線進入，單程開車大約1.5小時。投89線為台灣最長的鄉道，這段路因為地形險惡，土質脆弱易坍方，而被稱為「惡路」，Google地圖上有一段路標示著可能施工無法通行，所以我決定逆時針從翠峰支線避開施工路段前往。

低底盤的旅行車碰上山區產業道路，還是不得不認輸，翠峰支線大概是我3年來開車遇過最好的景致（可惜美景當前卻完全無法照相），但同時也是最危險，最難走的道路。大量高低落差與窄路，顛簸只是小菜一疊，比髮夾彎角度更小的之字彎，讓人一邊讚嘆風景，卻同時全身冒汗，一不小心就會掉落萬丈深谷。數度讓人想迴轉不去了，但在真正危險的路段，根本也不夠空間讓車輛掉頭。

我不僅車身及車頂被兩旁與上方的樹枝刮得遍體鱗傷，底盤也撞了10幾、20下。相較之下，投89線大部分的路段可能都還比較親切，即便是窄路，至少鋪有斑駁破損的柏油，不至於走在泥濘裡。

由於路況太令人緊張，看了看時間，發現無法順利在3小時折返，馬上先傳了簡訊跟民宿裡的家人交代一下，決定繼續往前。在豁出去了往前開之後，車子嗑嗑碰碰的接近了聖石。就在離聖石約10分鐘路程時，路況已經糟到我不確定往前開有沒有辦法脫身。正猶豫著該在難得的一個避難彎停車步行，還是繼續往下的同時，附近有個高麗菜農，我決定下車問問。

這也許是一天裡做過最錯誤的決定，菜農不會中文，而我聽不懂泰雅語。對方很熱心，我將手機裡的聖石圖片給對方看，對方嘴裡好不容易吐出「拜拜」兩個我聽得懂的字，跟我說走錯路了，要往回走繞到河谷去。Google地圖與當地人，我該信任誰呢？我信了當地人，結果跑進了更難走的一段路，最後開進了一處河谷菜田中。

我下了車，繼續步行往北港溪河床走了400公尺左右，在溪邊雖然有一顆在高麗菜田中央的巨石，但卻不是聖石所在地，前方是峭壁無路，確定自己走錯路了。雖然地圖上離聖石大約只有100多公尺，就在峭壁的另一邊，但是海拔不同，又隔了一個山坡，到不了就是到不了。

回家吧，這個時候回家都十點了，我氣餒的放棄了再一次跟著Google地圖繞原路回去，再撞幾下不久前剛撞過底盤的路段。正當我走回車上決定離開的時候，兩三名原青騎著機車到我身邊，「剛剛我們看到有一輛車停在這裡，卻看不到人，很緊張，四處找！」表明來意，才知道原來自己當初問路的地點，再往前不遠就到了。

接著剛剛報路的菜農剛好出現，還熱心的問我是不是找到了，一旁的青年才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他報錯路了。正好菜農的下個目的地很接近聖石，於是幾名原青向菜農交代後，請菜農騎著機車作前導，領我過去。當然大家不免聊了一下，這種低底盤的車根本上不來這種地方，看到有輛車子在這裡，大家都很驚訝。

我一方面覺得自己該走了，另一方面又覺得難得開車走山路（根本不算有路）兩個小時到這裡，再撐一下就不會鎩羽而歸，最終還是跟著前方的野郎125，往回再走一段路。

最後，終於抵達聖石廣場。後來看了下地圖，大概來回多跑了3、4公里，開車3、4公里雖然不遠，但是在爛路上又刮車身又撞底盤的3公里，真是冷汗直流。問路大概拖慢行程40分鐘，早知道就不問了。

到了聖石廣場，竟然發現有一組導覽，當地導遊對著兩位台南來的遊客介紹聖石，一位是穿著袈裟的師父，另一位看起來是同行的友人。導遊除了介紹泰雅爾族的起源神話，與聖石故事及後續傳說之外，還提到這個廣場的土地基本上是長老教會所擁有。

傳說中，泰雅爾族的祖先是從一個被樹根纏住的大石頭裡蹦出一男一女而來，那塊石頭就在聖石廣場的西北邊山中，而聖石廣場裡的聖石（Pinsbkan）泰雅語為「分散石」的意思，這裡本來是族人召開部落會議之地，在世代繁衍後，需要向外開拓，因此在聖石廣場處依照吼叫聲大小將族人分成兩方，一方留下守護祖靈，另一方則向外遷徙。

分散石具有靈性，據說後來日本人過來，曾有人撿了此地的小石子帶走，回日本後生病不止，透過靈媒才知是小石頭的關係，趕忙請人將石頭送回。

導遊話鋒一轉，批評起長老教會。他認為應該要蓋一個空中步道，連結分散石與西北邊山中的起源石，才能打造出一個具有特色的觀光景點，但是長老教會不肯，刻意阻礙觀光發展，根本就是惡魔！

聽到這樣的發言，我覺得還好產權在長老教會手上，要是真的被蓋了一個空中步道，那才是一種災難。如果維護生態環境並阻止短視近利的建設就要變成惡魔，那就當惡魔吧。

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，上天之所以要讓我繞遠路，大概是要我聽到這一段既荒謬又口無遮攔的導覽，並且將它記錄下來。我想這就是普遍存在於偏鄉、部落的開發派與反對派之間的對立。

回到民宿前加個油，抵達時已經10點多，平時不太注意油溫的我，在海拔高低落差極大的路程中，難得將機油操到110℃，大概也是少有的狀況。整趟獨走四個多小時，大概都能從台北開到台南了。車子當然是遍體鱗傷～雖然可見之處大都可以洗得掉，底盤就得找時間回廠確認，車側烤漆也被刮掉一小塊。

朋友間都以為我很愛惜車子，顧車是有，美容費用加一加也有五六萬元，但是車輛終究是帶我們抵達目的地的工具，如果是有故事的傷痕，那將會成為戰士的徽章，訴說著穿山越嶺的本事。痛是一時，走過的路才是真的。

原本中午以前應該是「合歡山健行」加「武嶺到此一遊」，現在只剩下「武嶺到此一遊」的行程，台14甲線的清境、合歡山、武嶺路段，被稱為仙境公路，有著台灣最高海拔的公路景觀，但是山路地形讓Boaz吃足苦頭，忍不住伸手向小五要嘔吐袋將早餐都吐了出來。雖然Haru一點也不受影響，但是就算時間上來得及「合歡山健行」，遇上這樣的狀況也只能打道回府。

「好冷！」大霧加上低溫，很難想像在清境還會流汗，到了武嶺卻得穿上外套，冰涼的風讓人神清氣爽，但剛吐過的Boaz看來不這麼想，帶著一張臭臉入鏡，直說想要趕快下山。

再往下走，就是花蓮太魯閣方向，武嶺一隅也設了個資訊牌，介紹20世紀台灣本島最大型戰役「太魯閣戰爭」，光想這是日本「五年理蕃計畫」的最後一塊拼圖，準備期長達兩年，就可以想像戰事之激烈。

結束了上半天hardcore行程，中午回到清境，準備進農場看羊群，Boaz吃過午餐後，心情平復許多，走在羊群排泄物之間也不覺難受。我對看動物的行程沒什麼期待，風景倒是十分宜人，尤其還有人車分道的天空步道可走，勝景一覽無遺。

天空步道全長1..6公里，以此為指標，我們一個下午大概走了3～4公里的上下坡，由農場上行，再由步道下行。中途休息時喝了杯檸檬汁，造成Haru不得不在天空步道上向樹叢小解的悲劇，這時就會覺得好險生了男孩子……，但是到了後頭，男孩子還想拉屎，這就無關性別，只能抱起來趕緊走完步道到廁所去……。

這天沒有羊毛秀，但是利比札馬術秀或許更適合大人口味。我其實並不愛看動物秀，但如果假設這些動物並沒有受到不好的對待，倒也不是全然排斥這些活動。小孩畢竟對動物比較熱情，看得目瞪口呆直呼精彩。從相片中看不出來，這時天氣轉劣，下起了暴雨。表演也稍有中斷，園方擔心表演場地若有雨水會使馬匹滑倒造成危險，在環形場地周圍還鋪上了木屑。

馬術表演後，雨勢不減反增，農場裡的道路都成了河流，抱著小孩撐著傘涉水，全身都淋成落湯雞。但是如果一定要下雨，這個時候或許並不壞，至少下午在農場裡的活動都沒有受到影響，順利跑完了最後一個行程。

除了得趕緊回民宿梳洗以外，唯一不便，就是我得一個人再出門外帶晚餐回民宿。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，依舊是特別而有趣的一天。